正当刘师傅心情烦闷的时候,门外传来了一个浑重的山歌声音:“噢罗里喂哟,喂哟里噢,做黑茶呀,把杠抬咧……”刘师傅扭头一看,又是那个疯疯癫癫的瘸腿老汉,手里捧着一壶黑茶,边喝边朝着这边喊。他不知是哪天流浪到边江来的,性格怪异荒誕,从不吃人家给的饭,只要一壶黑茶,外加自己带的一葫芦水酒,以此度日。有时,他还没腔没调地哼着自编的山歌:“黑茶诊得病呀,黄肿包吃了能消肿咧,要止泻病喊得应咧……”让人听了又烦又好笑。
刘师傅见他又来胡喊,便给他倒了一壶茶,挥挥手说,走走走,一边凉快去,别在这儿瞎闹了!但猛然间,刘师傅受到了启发,如果在踩制黑茶时,让大家唱着山歌,喊着号子,这锣齐鼓不齐的难题不就解决?再说,一喊有趣的号子,大家的劲头兴许会更足些。
第二天,刘师傅就去镇上请来了有名望的张秀才,要他写一段踩茶号子,让茶工们喊。这张秀才憋了一晚,搜肠刮肚,绞尽脑汁,终于拿出了一份洋洋洒洒的《踩茶赋》。这天上工时,他便领着踩茶汉子喊起来:“乌兮乌兮乌茶兮,生于青山兮玉手采兮,万钧力兮壮士压兮,压成捆兮南天兮……”
张秀才没喊完,茶工们早笑得在地上打起了滚。一个茶工乐得喘不过气来地说:“黑茶就是黑茶,还乌什么兮啰。只怕还是只乌鸡哩,笑死人哒!”人们就取笑叫他“乌秀才”。
这号子喊不下去了,张秀才被闹了个大红脸,只得收起那份他费尽了心思自鸣得意的稿子,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踩制房。
张秀才走了,正当大家不知又如何起手时,猛听得一声响亮的呐喊传来,把茶工们震动了:
压起来咧,把杠抬呀,
重些压咧,慢些滚呀。
大杠压得好呀,脚板稳住劲呀。
小杠绞得匀呀,粗茶压成粉呀。
细茶压成饼呀,香茶销西口。
好茶治百病呀,黄肿包吃了能消肿呀。
要止泻病喊得应呀,又止渴来又提神呀。
无名包毒冒得生呀,喝它几碗赛雷公呀。
噢里喂呀喂哩伙,再喝几碗把仙成。
茶工们仿佛听到了统一的号令,都从地上一翻身跃起,跟着大喊,扯着蔑片踩制起来。那动作一个个都做得干净利索,威武有劲。一支茶眼看就要做成,这喊声突然停了,周围变得一片沉寂。刘师傅赶紧四处寻找这喊号子的人,却只看见那疯老头正喝着茶望着他们傻呼呼地笑哩。
难道是这疯老头喊的?嗓门这么哄亮,喊的话又这么有用又有趣。真是人不可貌相啊。刘师傅赶紧上前,请他再喊。哪料到这疯老头竟转身一瘸一拐地跑了。一边跑,一边还打着哈哈唱着山歌:“踩茶汉咧,要八个咧。八仙踩咧,才成功哎。好黑茶咧,治百病咧,又止渴又来提神咧。噢哩喂哎,喂哩噢咧……”
八仙踩咧,才成功咧。刘师傅望着远去的疯老头,心想他为什么要这么讲。莫非他就是八仙中的铁拐李?不管如何,他刚才唱的山歌,就是踩茶时最好的号子。
于是,大家就把疯老头唱的山歌细细整理了一下,就形成了一段完整的踩茶号子。这号子流传了一百多年,内容基本没有什么变化,让踩茶工百喊不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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